知己之為“造化的精靈”:王陽明思惟中的氣的面向
作者:陳立勝(中山年夜學哲學系傳授)
來源:《社會科學》2018年第8期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四月廿七日戊辰
耶穌2019年5月31日
內容撮要:王陽明的知己是知孝知弟、知是知非(品德判斷)、好善惡惡(品德意志)與真誠惻怛(品德感情)三位一體之概念,除此之外,知己還是“造化的精靈”,此“精靈”實則是“精靈之氣”,“天”“地”“鬼”“帝”皆是在此“精靈之氣”的貫通(屈伸、感應)之中“天生”的,而人之所以擁有“造化的精靈”乃在于六合的靈氣在人心這里獲得自覺,或許說“六合之心”最終在人這里自覺其本身,陽明以精靈、靈竅、靈氣指點知己,包養管道說明知己自己便是一氣韻生動的靈體。
關鍵詞:知己/王陽明/造化的精靈/靈竅/靈氣/Innate Consciousness/Wang Yangming/Spirit of Creation/Spiritual Chakra/Spiritual Energy
標題注釋: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嚴重項目“多卷本《宋明理學史新編》”(項目編號:17ZDA01包養網VIP3)的階段性結果。
“圣人之學,心學也。”“陸王心學”在學界早已是習語,“心”與“知己”無疑是王陽明思惟之中的焦點范疇。這套心學范疇極不難與近代主體性哲學、意識哲學接榫,“主觀唯心主義”、“現象學”也成了框定陽明心學屬性的常見格套。在這種主體性哲學立場下,“氣”在陽明運思之中的地位只能處于邊緣地帶,①的確,陽明專論“氣”的文字也并未幾,但其論性、論心、論道、論功夫甚至論知己都或明或暗地聯系著“氣”這一貫度,本文擬專門提醒陽明知己論之中的“氣”之原因,并在此基礎上就知己之性質再作引申。
一、“造化的精靈”
師長教師曰:“知己是造化的精靈。這些精靈,生生成地,成鬼成帝,皆從此出。真是與物無對。人若復得他,完完整全,無少虧欠,自不覺手舞足蹈。不知六合間更有何樂可長期包養代?”(《傳習錄》261:323)這段話確實不易懂得,這不是因為陽明表述不清,而是因為畢竟若何掌握“精靈”以及“生”六合、“成”鬼神中的“生”、“成”二字,令人頗費考慮。以下是陳榮捷師長教師對此節的英譯:
The teacher said,innate knowledge is the spirit of creation.This spirit produces heaven and earth,spiritual beings,and the Lord.They all come from it.Truly nothing can be equal to this.If people can recover it in its totality without the least deficiency,they will surely be gesticulating with hands and feet.I don’t know if there is anything 甜心花園in the world happier than this.②
有基督宗教佈景的東方人讀到這段文字不知會有何感觸,“the spirit of creation”可懂得為創世的靈,“the Lord”可懂得為獨一無二的天主,由此創世之靈產生了(produces)天主!這若何能夠?天主本為創造之源,是造物主(Creator),是自有永有(unoriginatedness),且其創造是從無中創造了有(Creatio ex nihilo),圣靈(the holy Spirit)在存在位置上乃是“由出”(procession),是由圣父和圣子所呼出(spriated)。而今“精靈”成了自有永有,天主亦為其所產生。語不驚人逝世不休?!難怪錢穆師長教師會有煙波浩渺不成期之嘆了:“這里把知己說成是六合萬物后面的一個絕對實體,知己即是造化,六合鬼神全由知己天生,試問此事何由證知?豈不說成了人的知己乃與天主造物一樣,這實在太迷茫了。”③
先秦文獻講“生生成地”、“成鬼成帝”,都是從天道創生包養管道的角度立論,《周易》講“六合之年夜德曰生”,《品德經甜心花園》講“有物混成,後天地生”,《莊子·大批師》更是明確說:“夫道無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得而不成見,自本自根,未有六合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生成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後天地生而不為久,長于上古而不老。”“自本自根”是說無情有信、無為無形之道乃是自有永有的,“神鬼神帝,生生成地”則是說道乃六合萬物存在者之源頭。后來禪宗亦有“有物後天地”的說法(“有物後天地,無形本枯寂。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毫無疑問,陽明文字中對知己“生生成地,成鬼成帝”的描寫,跟莊子“無情有信”之道的創造性觀念是頗為類似的。其實陽明就在分歧場合說過,知己是“天”、是“道”、是“天道”。如“道無方體。不成執著。卻拘滯于文義上求道遠矣。現在人只說天。其實何嘗見天?謂日月風雷即天,不成。謂人物草木不是天,亦不成。道便是天。若識得時,何莫而非道?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見,認定以為道止這般,所以分歧。若解向里尋求,見得本身心體,即無時無處不是此道。亙古亙今。無終無始。更有甚同異?心即道。道即天。貼心則了解知天。”(《傳習錄》66:96)又如“‘後天而天弗違’。天即知己也。‘后天而奉天時’,知己即天也。”(《傳習錄》287:340),“知己便是道。”(《傳習錄》165:233)故陽明說精靈(知己)“生生成地,成鬼成神”即等于說生生成地,成鬼成神乃天道創造性之表現,此在儒道兩家殆無異議。朱子就明確說過:“生生成地,成鬼成帝,即太極動靜生陰陽之義。”④陽明在別處還說,“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彌漫周遍,無處不是”,(《傳習錄》93:114)這跟“皆從此出”、“真是與物無對”的意思也是高度分歧的。“與物無對”語本出自明道《識仁篇》,在《答陸原靜書》中,陽明更是明確指出:“太極生生之理,妙用無息。”(《傳習錄》157:220)這段話底本是聲名未發之中“無分于動靜”、“無前后內外”、“渾然一體”之義,但此中也流露出豐富的宇宙創生論之新聞。佐藤一齋在評注“知己是造化的精靈”一條時即明確指出:“知己,即太極矣。”要之,陽明知己是造化的精靈說倘放在天道創生義這一年夜的思惟佈景下加以懂得,實是儒道兩家“生生”思惟之通義,并無值得爭議之處。
但是,陽明畢竟在此文字之中不曾用“天道”二字,而是用“精靈”一詞標舉知己之創造義、包養故事創生義。“精靈”究作何解?
“精靈”作為一詞,凡是是指構成性命之為性命的內在活氣,無之,性命就成為“形體”、“軀殼”而不復為性命。葛洪《抱樸子·至理》云:“夫有因無而生焉,形須神而立焉。有者,無之宮也;形者,神之宅也。故譬之于堤,堤壞則水不留矣;方之于燭,燭麋則火不居矣。身勞則神散,氣竭則命終。根竭枝繁,則青青往木矣。氣疲欲勝,則精靈離身矣。”“青青”是性命力的展現,“木”則是“青青”所得以展現之載體,前者是“無”、“神”,后者是“有”、“形”。與此相類,人之身體是“有”、“形”,“精靈”則是“無”、“神”。性命是“形身包養合約”與“精靈”的聚合,身體是靈、神的宮殿、室第,精靈離身,即氣竭命終。顯然“精靈”是與“氣”相關的,實則精靈便是精氣。《禮記正義·禮運》:“故人者,其六合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孔穎達注曰:“故人者,其六合之德’者,天以覆為德,地以載為德,人感覆載而生,是六合之德也。‘陰陽之交’者,陰陽,則六合也。據其氣謂之陰陽,據其形謂之六合。獨陽不生,獨陰不成,二氣訂交乃生,故云包養網比較‘陰陽之交’也。‘鬼神之會’者,鬼謂形體,神謂精靈。《祭義》云:‘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必形體精靈相會,然后物生,故云‘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者,秀謂秀異。言人感五行秀異之氣,故有仁義禮知信,是五行之秀氣也。”⑤此處,“鬼”、“神”分別指形體與精靈,形體屬于“魄”,精靈屬于“神”(“魂”)。魄跟神(形體跟精靈)相包養網站會,方有“物生”。依此懂得,六合萬物都是形體與精靈相會而生,缺一不成(“獨陽不生,獨陰不成”),而精靈是“神之盛”,是五行之秀氣。⑥
可見,形體與精靈相會才幹構成性命乃是儒道兩家對性命現象的基礎懂得,毫無疑問這一懂得源自《周易》“精氣為物,游魂為變”的性命觀,王弼對《系辭》這一說法注曰:“精氣絪缊,聚而成物,聚極則散,而游魂為變也。游魂言其游散也。”孔穎達疏曰:“云精氣為物者,謂陰陽精靈之氣,氤氳積聚而為萬物也;游魂為變者,物既積聚,極則疏散,將散之時,浮游精魂往離物形,而為改變,則生變為逝世,成變為敗,或未逝世之間變為異類也。”這種“生物女大生包養俱樂部”觀也是宋明理學對性命由來的基礎懂得。朱子就認為精靈就是“魂”:“大略氣中自有個精靈,即所謂魂耳。”⑦需求指出的是,在朱子那里,精靈二字連用時,精靈指“魂”,當“精”與“氣”對舉時,“精”則指“魄”,“氣”則指“魂”:“鬼神不過是陰陽消長罷了。亭毒化育,風雨晦冥,皆是。在人則精是魄,魄者鬼之盛也;氣是魂,魂者神之盛也。精氣聚而為物,何物而無鬼神?”⑧“精氣聚而為物”之“精氣聚”,即“魄”與“魂”聚,亦即鄭玄所說的“形體與精靈相會”的意思。
有了以上對“精氣聚而為物”以及“精靈”、“靈氣”觀念的分梳,陽明的性命觀就不難懂得了。
所謂汝心,亦不專是那一團血肉。若是那一團血肉,現在已逝世的人,那一團血肉還在。緣何不克不及視聽言動?所謂汝心,卻是那能視聽言動的。這個即是性,即是天理。有這個性,才幹生。這性之心理,便謂之仁。這性之心理,發在目便會視。發在耳便會聽。發在口便會言。發在四肢便會動。都只是那天理發生。以其主宰一身,故謂之心。這心之本體,原只是個天理。原無非禮。這個即是汝之真己。這個真己,是軀殼的主宰。若無真己,便無軀殼。真是有之即生,無之即逝世。(《傳習錄》122:146,標點有改動)
這里雖然未出現靈魂相聚、精氣相聚的字眼,但“血肉”、“軀殼”便是“形體”,便是“魄”,便是“舍”,“性”、“天理”、“仁”、“心之本體”、“知己”、“真己”所指一也,便是“魂”,便是“精靈”,已逝世之人其“魂”已離開體魄,故其身子便成為“一團血肉”罷了。“今看逝世的人,他這些精靈游散了,他的六合萬物尚在何處?”(《傳習錄》336:381)這里明確指出“精靈”是構成性命之為性命的本質地點,“游散”一詞跟“積聚”相對,精靈之氣“積聚”則生物,“游散”則物逝世。
所以,“精靈”分歧于“形體”、軀殼,但精靈又不是現象學意義上的純粹意識。在陽明的心學辭典之中,“性”、“天理”、“仁理”、“知己”、“真己”、“精靈”在存在論上就與“氣”緊密綰結在一路,精靈究其實便是“精靈之氣”。就陽明對“精”、“靈”的應用看,陽明論“精”有二義:一是“精一”(惟精唯一)之精;一是“精力”之精:“精一之精以理言。精力之精以氣言。理者氣之條理。氣者理之運用。無條理,則不克不及運用。無運用,則亦無以見其所謂條理者矣。精則精,精則明,精則一,精則神,精則誠。一則精,一則明,一則神,一則誠。原非有二事也。”(《傳習錄》153:215)
由此可見,上述《傳習錄》第122條之中的“性”、“天理”、“仁”、“心之本體”乃是“精一”之“精”,無此“精”,則“不克不及運用”(所謂“無之即逝世”),而“精力”之“精”則是以“氣”言,運用、風行為氣:“問仙家元氣、元神、元精。師長教師曰,只是一件。風行為氣。凝集為精。妙用為神。”(《傳習錄》57:92)陽明還說:“夫知己一也。以其妙用而言謂之神。以其風行而言謂之氣。以其凝集而言謂之精。安可以抽像方所求哉?真陰之精,即真陽之氣之母。真陽之氣,即真陰之精之父。陰根陽,陽根陰。亦非有二也。”(《傳習錄》154:216)“神”是知己之“妙用”態,“氣”(真陽之氣)是知己之“風行”態,“精”(真陰之精)乃是知己之“凝集”態。這些條目之中,盡管“精”、“氣”、“神”在分歧的條目中,含義不盡雷同,但“精”都跟精氣、元氣相關,即使是“以理言”的精一之“精”也還是通過“氣”才幹表現其“條理”。“靈”有靈動、靈活、靈機、靈覺、靈明、靈知之義。靈動、靈活、靈機跟“神”、“妙用”、“風行”意思相關;靈覺、靈明、靈知則跟“昭明”、“虛明”、“虛靈”意思相關。“靈”說究竟乃是是一元生氣天然屈伸感應之才能(“良能”)。在存在論上言,六合萬物均是一氣風行所成,萬物皆從此“一氣”之中得其“性”,王鏊《性善對》(見《震澤集》卷三十四)云:“六合間膳塞充滿,皆氣也;氣之靈,皆性也。人得氣以生而靈隨之,譬之月在天,物各隨其分而受之。”陽明稱此論“后儒多未之及”,⑨顯然六合萬物均稟受此“氣之靈”而成。被黃宗羲稱為“得陽明之肯綮”的南方王門楊東明亦云:“盈宇宙間只是一塊渾淪元氣,生生成地,生人物萬殊,都是此氣為之,而此氣靈妙,自有條理,便謂之理。”⑩這些說法有助于我們確切懂得王陽明造化的精靈生生成地之含義。
綜上,知己是造化的“精靈”,不過是說知己是造化的“精靈之氣”,“天”、“地”、“鬼”、“帝”皆是在此“精靈之氣”的貫通(屈伸、感應)之中“天生”的,生生成地、成鬼成帝不是“從無中創造了有”(Creatio ex nihilo),而是“形體”(體魄)跟“精靈”相會,方“生”為六合、“成”為鬼神。就人而論,若能存養此精靈之氣——陽明在此處用“復”字表現此存養功夫(“若復得他,完完整全,無少虧欠”),在另處則用“守舊”表現此存養功夫(“經常守舊著這個真己的本體,戒慎不睹,恐懼不聞,生怕虧損了他一些”),則此精靈之氣自會綿綿若存,周流不息,見面盎背,施于四體,“自不覺手舞足蹈”。為何人的知己是造化的精靈?此觸及陽明的“心靈”觀。
二、“至靈至明而為心”
道無形體,萬象皆其形體;道無顯晦,人所見有顯晦。以形體而言,六合一物也;以顯晦言,人心其機也。所謂“心即理”也者,以其充塞氤氳而言謂之氣,以其脈絡清楚而言謂之理,以其風行賦畀而言謂之命,以其稟受必定而言謂之性,以其物無不由而言謂之道,以其妙用不測而言謂之神,以其凝集而言謂之精,以其主宰而言謂之心,以其無妄而言謂之誠,以其無所倚著而言謂之中,以其無物可加而言謂之極,以其屈伸新聞往來而言謂之易,其實則一罷了。今夫茫茫堪輿蒼然瞞然,其氣之最粗者歟,稍精則為日月星宿風雨山水,又稍精則為雷電鬼魅草木花草,又精而為鳥獸魚鳘昆蟲之屬,至精而為人,至靈至明而為心。故無萬象則無六合,無吾心則無包養價格萬象矣。故萬象者,吾心之所為也;六合者,萬象之所為也。六合萬象,吾心之糟粕也。要其極致,乃見六合無心,而人為之心。心掉其正,則吾亦萬象罷了;心得其正,乃謂之人。(11)
這段長文提醒了“造化的精靈”在宇宙之中的特別位置。“氣”、“理”、“命”、“性”、“道”、“神”、“精”、“心”、“誠”、“中”、“極”、“易”其含義(meaning)雖各自分歧,但其實(reference)則為一也。存有的實質是一氣之風行、貫通,此中氣之精粗成績了“萬象”:“最粗者”、“稍精者”、“又稍精者”、“又精者”、“至精”,構成了存有鏈條之中分歧的環節。這幅存有的鏈條圖頗類似于德日進(Pierre Teilhard de Chardin 1881~1955)宇宙進化論圖像:宇宙天生(Cosmogenesis)→物天生(Biogenesis)→人類天生(Anthropogenesis)→心智天生包養感情(Psychogenesis)或靈智天生(Noogenesis),在宇宙進化之中,基礎物質按照“復雜性—意識原則”(prineipie of complexit-consciousness,即機體上日趨復雜,精力上日趨顯明)不斷地“突變”甚至“飛躍”,而此中最有興趣義的兩件事——“性命的來臨”(the advent of life itself)與“思惟的誕生”(the birth of thought)大要相當于陽明所謂的“又精”、“至精”與“至靈至明”的出現。而這性命現象出現之源頭就在于性命出現之前的“宇宙的質料”本即含有“內在的活氣”(“性命的種子”)或“前性命”(prelife)的精力能量(spiritual energy),德日進《物質贊歌》對物質之中的靈性氣力贊美說:
我祝願你,物質,我要為你稱頌,你不是科學的年夜祭司或許說教的牧師所描寫的那樣,把你貶低為、曲解為一堆殘暴的氣力與卑鄙的欲看,你已經向我們啟示出你的整體性和真正的天性,我為你歡呼,你是保存與年夜化無窮無盡的潛能,預定的實體在你之中發芽與成長;我向你歡呼,你是收攝與合一的廣泛氣力,萬有通過你聯系在一路,并在你包養sd之中匯合在精力的年夜道上。(12)
這個物質(matter)顯然不是亞里士多德意義的質料,而更類似于陽明這里所說的一氣暢通的“氣”。“氣”、“理”、“命”、“性”、“道”、“神”、“精”、“心”、“誠”、“中”、“極”、“易”這些觀念構成了存在的年夜化圖,它們之間底本便是在一發生與天生的存在場域之中彼此構成的。毫無疑問,在此動態、天生、風行的存在場域中,年夜生廣生是主旋律,充塞此中的氤氳之氣恰是其基質。
職是之故,陽明“心即理”之“心”與“理”不應單純作現代意義上的“意識主體”與“感性原則”看,這“心”與“理”都是連著“氣”而一體包養站長同在的,“理”不過是“氣”之風行過程之中“脈絡清楚”罷了。牟宗三師長教師在其晚期著作《精靈感通論》中就指出:陽明的“精靈”概念與柏格森的性命“同其妙用”,又說王陽明的“精靈原則”與朱子的理、道、太極“統一感化”:在“存在方面”是“萬有彼此貫通”。(13)
在陽明這幅存有鏈條之中,從“最粗者”直到“至靈至明”者均是一氣之生化風行。這里沒有斷裂,有的只是遞進與衝破,性命的形態越來越復雜,直至“心”的現象之出現,而“心”也不過是“靈氣之所結”,六合的靈氣結穴于此,“六合無心,而人為之心”,或許說“六合之心”最終在人這里自覺其本身,借著這個“心”,天之高、地之深、鬼神之吉兇遂得以如如而顯。就從一氣風行來看,“吾心”亦是此中的一個環節,在此意義上亦可以說是萬象之“一象”,但是就吾心乃是靈氣之結穴而言,吾心又不成謂之萬象之“一象”,因萬象均是在吾心這里感應為“象”,“道無顯晦,人所見有顯晦”,“以顯晦言,人心其機也”,“象”即屬于“顯晦”之范疇。吾之目便是宇宙之目,宇宙借著“吾之目”看到其本身(“六合萬象”),“吾之心”成女大生包養俱樂部為六合萬物之神經樞紐(“心無體,以六合萬物感應之長短為體”《傳習錄》277:333)。
“前人之言合德合明、如天如神、至善至誠者,皆自下學而言,猶有二也。”這說明“知己”與“天道”全然是一,乾坤不斷創造與順成的本質、宇宙年夜化之中內在的光亮與朗照就是知己自己的刨成與光照。說“合”、說“如”猶給人兩回事之感覺,知己與天道是一,這是陽明反復強調的:“天道之運無一息之或停,吾心之知己其運亦無一息之或停。知己即天道,謂之‘亦’則猶二之矣。”(14)陽明所謂年夜化總是生機之年夜化、宇宙性命之年夜化,而其內在節律不過“春夏秋冬”四時更替與晝夜往來:
蓋六合之化自始至終,自春至冬,風行不已者,常動常靜。六合亙古亙今,不遲不速,未嘗一息之違者,常動常靜也。自其常靜而言之謂之體,自其常動而言之謂之用。六合之化非是動了又靜,靜了又動。動靜合一,靜只在動中。且如六合之化,春而夏而秋而冬,而生長加入我的最愛,無一息之停,此即是動處。或春或夏,或冷或熱,或生長加入我的最愛、開花結子、青紅綠白,年年若是,不差晷刻,不差毫厘,此即是靜的意思。(15)
天道、知己無一息之或停便是其一氣風行之一面、動之一面,而其常運井井有理便是包養一個月其“理”之“主宰”之一面、靜之一面。于是知己之運亦表現出同樣的宇宙的節律(cosmic rhythm):“心之本體未發時,何嘗見有善惡?但言心之本體原是善的。知己不過喜怒哀樂,猶天道不過元亨利貞。至善是知己本體,猶貞是天之本體。除卻喜怒哀樂,何故見知己?除了元亨利貞,何故見天道?”(16)天道就表現于元亨利貞之運行過程之中,在這里,天道與其說是一“實體”概念,不與說是一“過程”概念,天道與元亨利貞完整是同質、同層的關系,天道之開展便是元亨利貞,在元亨利貞之外并不存在一寡頭的天道;同樣,知己與喜怒哀樂亦應是同質、同層的關系,知己之開展便是喜怒哀樂,在喜怒哀樂之外并不存在一寡頭的知己。而“貞”與“至善”之為本體不過是說元亨利貞、喜怒哀樂動而有常罷了,這個“常”就是“宇宙的節律”,劉宗周喜怒哀樂四德說于此已呼之欲出了。(17)
問通乎晝夜之道而知。師長教師曰:“知己原是知晝知夜的。”又問人睡熟時,知己亦不知了。曰:“不知何故一叫便應?”曰:“知己常知,若何有睡熟時。”曰:“向晦宴息,此亦造化常理。夜來六合混沌,形色俱泯,人亦線人無睹聞,眾竅俱翕,此即知己收斂凝一時。六合既開,庶物露生,人亦線人有所賭聞,眾竅俱辟,此便是知己妙用發生時。可見人心與六合一體。故高低與六合同流。古人不會宴息,夜來不是昏睡,便是妄思魘寐。”(《傳習錄》267:326-327)
這里再次顯示出“知己”與“造化”同步的現象:夜來,萬象形色俱泯,人之孔竅隨之閉合,而知己亦“收斂凝一”,而至白晝,萬象形色清楚,人之孔竅隨之敞開,而知己亦“妙用發生”。無疑,知己之收斂凝一與妙用發生,乃是精靈之氣的分歧狀態。
三、“發竅之最精處”:“靈竅”與“精舍”
陽明還用“發竅”一詞描寫“知己”與六合萬物一氣貫通的存在位置:
朱本思問,“人有虛靈,方有知己。若草木瓦石之類,亦有知己否?”師長教師曰,“人的知己,就是草木瓦石的知己。若草木瓦石無人的知己,不成以為草木瓦石矣。豈惟草木瓦石為然?六合無人的知己,亦不成包養平台為六合矣。蓋六合萬物,與人原是一體。其發竅之最精包養網dcard處,是人心一點靈明。風雨露雷,日月星斗,禽獸草木,山水土石,與人原是一體。故五谷禽獸之類皆可以養人。藥石之類,皆可以療包養網車馬費疾。只為同此一氣,故能相通耳。”(《傳習錄》274:331)
“人心一點靈明”(知己、精靈)是六合萬物“發竅”的最精處。傳統文獻之中“發竅”一詞凡是用于五臟與五官之間的內在關聯,“竅”被視為“精力”、“神明”之“戶牖”,五臟之氣通過身體之眾“竅”而與六合萬物發生聯系:肺氣通于鼻而能知臭噴鼻,心氣通于舌而能五味,肝氣通于目而能辨五色,脾氣通于口而能知五谷,腎氣通于耳而能聞五音。“竅”是隱性身體、深層身體與六合之氣交通的一個“通道”,它內根于“精力”之躲所(五臟),而外通于六合陰陽之氣,“衛生”之道、“修身”之道離不開“竅”之通暢:“知治人者,其思慮靜;知事天者,其孔竅虛。思慮靜,故德不往;孔竅虛,則和氣日進。”《韓非子·解老》這句話年夜致反應了儒、道、法三家的配合見解。(18)今陽明將“知己”稱為六合萬物的“發竅之最精處”,顯然,這種說法意味著六合萬物乃是一年夜“臟器”,它們之間經絡相連,在“心”(“知己”)這里其一體相關性意識獲得“覺醒”:六合萬物透過“心”這個“竅”而或顯或晦:天由此“竅”而呈現其為“高”,地由此“竅”而呈現其“深”,鳶、魚由此“竅”而呈現其“飛”、“躍”。
“靈明”、“虛靈”、“虛明”一向就是理學描述“心”之天性的專用術語。如所周知,朱子就用虛靈知覺界定心。陳淳《北溪字義》“心”之一條云:“大略人得六合之理為性,得六合之氣為體,理與氣合方成個心,有個虛靈知覺,即是身之所以為主宰處。”陳淳還說:“心雖不過方寸年夜,然萬化皆從此出,恰是源頭處。”萬化皆由心出,這跟陽明說“造化的精靈”生生成地、成鬼成帝已很接近。實際上陽明亦有“萬化本源總在心”之詩句。朱子門人李孝述論“心之為物”云:“竊見《年夜學或問》中論心處,常常言虛言靈,或言虛明,或言神明。《孟子·盡心》注云:‘心,人之神明。’竊以為此等專指心之本體而言。又見《孟子》舉心之生死收支,《集注》以為心之神明不測,竊以為此兼言心之體用,而盡其始終反復變態之全。夫其本體之通靈這般,而其變態之神妙又這般,則所以為是物者,必不囿于形體,而非粗淺血氣之為。竊疑是人之一身神氣所聚,所以謂之神舍。人而無此,則身與偶人類似,必有此而后有精力知覺,做得個活物,恐心又是身上精靈底物事。”李孝述此論,獲得朱子認可(“理固這般”)。(19)這也意味著“精靈”跟“神”、“魂”、“神明”、“虛明”、“通靈”乃是一類現象,而有別于形體、體魄、血氣一類現象。“神舍”的說法值得重視,“舍”,《說文》曰:“市居曰舍。”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按:“即客店也。《周禮》之廬也,路室也,候館也,皆是。”這般,“舍”乃暫居之處所,顯然,“舍”既可“止”,又可“往”,“舍”清潔,則精氣、精力即“止”于此;“舍”污濁,則精氣、精力即“舍往”。這是《管子》之《心術篇》與《內業篇》兩篇經常出現的說法:“虛其欲,神將進舍,掃除不潔,神乃留處”,“德者,道之舍”,“心也者,智之舍”,“敬除其舍,精將自來”,“精之所舍,而知之所生”。“精舍”一詞即出自《內業篇》,這種精氣無物不貫:“下生五谷,上為列星”,“流于六合之間”,而人只要通過治心、養氣的功夫(“心靜氣理”、“修心靜意”)方能將之收攝于心之中,“躲于胸中,謂之圣人”。《內業篇》結尾說:“靜則得之,躁則掉之。靈氣在心,一來一逝。其細無內,其年夜無外。所以掉之,以躁為害。心能執靜,道將自定。得道之人,理丞而屯泄,匈中無敗。節欲之道,萬物不害。”(20)長期包養《管子》這種“精舍”觀、“靈氣觀”帶有濃厚的功夫論顏色,它跟《莊子·德充符》中的“靈府”的觀念對儒道兩家性命觀、功夫論均有深遠影響。就傳統的“精舍”、“神舍”立場看,陽明的“發竅之最精處”,就是《內業篇》所謂的“靈氣在心”現象,只不過“精舍”的觀念著重于彰顯精靈、精氣棲息之所,而“靈竅”則著重于彰顯生生成地的“一氣”在“心”(“知己”)這里“開竅”、“發竅”,萬有由此開顯其“存在”(“顯晦”)。
“人的知己就是草木瓦石的知己”一語素稱難解,疑者如王陽明門生顧應祥稱陽明此論已墮進佛家“青翠綠竹盡是真如之說”,(21)實則陽明此論本由兩部門構成。一是強調人之存在的特別位置,即人是六合“發竅的最精處”,故人的知己可以開顯六合萬物之存在(仰天之高、俯地之深、觀鳶之飛魚之躍);二是人之所以能夠開顯、呈現萬有之存在除了其本身是“發竅之最精處”這一特別位置,還因為人本與六合萬物為一體:“藥石之類,皆可以療疾。只為同此一氣,故能相通耳”。這里所說的相通,便是相感包養網dcard通。劉蕺山在解釋陽明此處“療疾”文字時指出:“只是性體原是一源,故如人參溫能補人,即是遇父而知親。年夜黃苦能瀉人,即是遇君臣而知義。若何無知己?又如人參能退邪火,即是遇君臣而知義。年夜黃能順陰氣,即是遇父子而能知親。若何又說此知己是人得其全、物得其偏者?”這完整是將知己視為一種感應才能、一種機能。此種感應、感通才能在存在論上可以說是靈氣貫通萬物之表現。
在“舍”、“竅”這一類“空間性”的隱喻之中,我們看到的是一種彌漫于宇宙之中的“生氣”、“靈氣”、“精氣”、“精靈”,修身功夫不過是要清潔“舍”、“竅”之中的染污、梗阻物,或讓精氣棲息于“舍”之中,或讓精氣通過“竅”而始終堅持與六合精力相往來。陽明后學之中以“靈”、“靈機”、“靈竅”指點“知己”是相當廣泛的現象:
六合間只此靈竅。在造化統體而言,謂之鬼神;在人身而言,謂之知己。惟是靈竅,至微不成見,至著不成掩,使此心精凝純固,常如對越神明之時,則真機活潑,高低昭格,何可掩得?(22)
充塞六合間只要此知。天只此知之虛明,地只此知之凝集,鬼神只此知之妙用,四時日月只此知之風行,人與萬物只此知之合散,而人只此知之精煉也。(23)
知己者,造化之靈機,六合之心也。(24)
知己是造化之精靈,吾人當以造化為學。造者,自無而顯于有;化者,自有而歸于無。不造,則化之源息;不化,則造之機滯。吾之精靈,生生成地生萬物,而六合萬物復歸于無。無時不造,無時不化,未嘗有一息之停。(25)
六合生物之心,以其全付之于人而知也者,人心之覺而為靈者也。從古以來,生生成地、生人生物,皆此一靈罷了。(26)
上全國地,往古來今,同此一靈竅,即所謂太極也。此竅方其未判之先,混混沌沌,中涵動靜之機,摩蕩既久,自今生生成地,生萬物,故太極生陰陽,太極即在于陰陽之中,陰陽生五行,陰陽即在于五行之中,五行生萬物,五行即在于萬物之中。故此靈竅者,包括六合,貫徹古今,無前無后,無內無外,我與六合萬物統一竅也。故正人以六合萬物為一體,以古今為一息,非涉夸年夜,理本如是也。(27)
蓋此靈竅在六合則為鬼神,在人心則為知己。(28)
吾人生生之靈竅,生生成地,生萬物,皆由于此,故謂之全國之年夜本。(29)
上列錢德洪、王龍溪及龍溪門人查毅齋種種“靈竅”、“精靈”之用法,表現出高度的分歧性:(1)靈竅為天人所共有:在六合曰鬼神,在人身曰知己。(2)這個精靈生生成地、生人生物,此是天道之創生。(3)吾人之精靈、靈竅乃是六合之心全付于人而知者、而覺者,故吾人之靈竅之生生成地生萬物實是“上全國地,往古來今”統一靈竅之生生成地生萬物之自覺罷了。(4)六合萬物之天生乃是一永無盡頭之過程,六合萬物自己就處在生生不息的過程之中,及至“人的現象”(“心的現象包養app”)之出現(“發竅于心”),這個生生不息的靈竅終于獲得本身意識(自覺其本身),故可以參贊化育,與天道一道成為配合的創造者(co-creator)。學界凡是認為陽明造化的精靈說并不是真正的生生成地,不是“宇宙論的天生變化”,而只是德性感潤萬物、玉成萬物,使宇宙萬物成其為具有德性價值的宇宙萬物,(30)的確,陽明論述之重心始終在于工夫踐履及其所成績的“品德的形而上學”(moral metaplaysics),但天人共此靈竅(此靈竅在六合則為鬼神,在人心則為知己),六合間只此靈竅,而此靈竅便是太極等一類說法則表白靈竅既是一造化生生不息之理體,亦是無所不貫之氣體,而不成簡單地將其與現象學的“純粹意識”或釋教的“妙明真心”劃等號。
就身心關系看,精靈與形體會合方有“吾身”,這個精靈就是吾身之真己、性命之主宰,吾身便是精靈之舍(“神舍”)、神靈的殿。(31)陽明“大略養德養身,只是一事”的說法,也說明身心相依之關系。陽明與董蘿石等門人登噴鼻爐峰,攀至絕頂,眾人氣喘不決,陽明則發浩歌,聲振林麓,門人請問爬山之法,陽明曰:
爬山便是學。人之一身,魂與魄罷了。神魂也,體魄也。學道之人,能以魂載魄,雖登千仞之山,眼前止見一個步驟,不作平地欲速之想,徐步輕舉耳,不聞履草之聲,是謂以魂載魄;不知學之人,欲速躁進,履聲鏗然,如石委地,疾趨重跨,是謂以魄載魂,則體墮而神滯。予遵之至今,年七十(原文這般,當五十之誤——引者)而能安步若是,夫即此是學,一切應感之跡,亦若是罷了。(32)
陽明心學一系養氣、調息等功夫論說均與陽明的精靈性命觀緊密聯系在一路。(33)
就人我、人物關系看,精靈、靈氣乃是感通、感應的樞機,“靈氣”不是“血氣”,“血氣”乃是每個性命體之內暢通的,它有著明確的界線,而“靈氣”則是廣泛的、彌漫于六合之間的精力氣力。由于人是“六合清明純粹氣”所聚,故能與六合萬物觸類旁通、同感共振。
就精靈之本質看,與精靈相關的靈氣、靈機、靈竅均具有一變動不居、生生不息的性質。實際上,陽明論天道、知己、仁理、天命、太極、易、誠、中這些存有的終極范疇,均不從“實體”(substance)、“存在者”(being)著眼,而是從“過程”(process)、“天生”(becoming)加以描寫。“知己便是易,其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六合之化,本無一息之停”,本體作為天理、知己、性體自己便是平生生不息的氣力,無時無刻不處在“發用風行”之中。(3包養app4)本體層面并不存在已發、未發問題,本體作為性命之主宰一向處于妙用風行之中,所以陽明說知己“無起無不起”。陽明曾用“幾”(“見在的幾”)來描寫這種天理風行、知己萌動的態勢。第一義功夫(最基礎功夫)之意識(35)在王門后學廣泛成為學思之焦點,王龍溪、鄒東廓、薛中離、陳明水、羅念庵、孫蒙泉、王塘南、查毅齋等無不將“幾”與“獨”貫通(“獨”就是“幾”),又進而將之與“後天靈竅”、“後天發竅”聯系在一路。知己、獨知之體作為“幾”,其常寂常感、常虛常靈、常微常顯、動而無動、有無之間之性狀更能彰顯天根、道心、知己之動靜一如、即體即用的活潑性、靈動性,這是一種“自做主張”、“自裁生化”氣力,一種善念惡念未分之前的性體、心體呈露之動能與生機,占此“先機”,功夫便是最基礎功夫,就不會落進后手,就會免于念后用功、追風逐電、疲于奔命之困擾。(36)
陽明以精靈、靈竅、靈氣指點知己,說明知己自己便是一氣韻生動的靈體,知己作為靈氣、精靈之氣,彌漫周流于宇宙之間,六合萬物都是此精靈所造,這是天道創造的氣力與生機,這一氣力與生機體現于(embodied)人身之中,便是人之“真己”,便是一自負、自立、自立、自化之獨立人格。
那么,知己之為“心的現象”,究為何種之存有?它是明天意義上的意識現象、心靈現象嗎?馮耀明師長教師比來提出王陽明的知己概念不克不及被界定為“任何種類的知識和認知才能、覺悟和體悟才能、或直覺和奧秘感觸感染”,知己在最基礎上就不是一“知性概念”(epistemic concept),知己乃是一“生生的效能性”,它能“存躲太虛中的生生的機能,及藉人的心靈感化和內部行動而運轉今生生的機能至宇宙萬物之中”。(37)從陽明知己之為造化的精靈的論述看,馮耀明師長教師的這一見解值得重視,知己作為精靈之氣確實便是平生生的效能性,在此意義上,知己不是一知性概念、不是一“意識現象”。但可否是以就斷言知己不克不及被界定為“任何種類的知識和認知才能、覺悟和體悟才能、或直覺和奧秘感觸感染”?知己現象在陽明思惟中實是一復雜的現象:就其作為造化的精靈的論述看,知己誠是平生生的效能性,其“效能性”具體表現于其感通與感應的才能(見父知孝、見兄知悌、見孺子進井知惻隱);就其作為致知己功夫論述看,知己則又是一知善知惡的知體,而致知己則不過由此知善知惡的“知”進手,知其善則善之,知其惡則惡,在此意義上知己的確又是一意識現象。(38)換言之,知己之生生的機能在人心這里“結穴”遂成一“自覺的生生”、一“自知自證的生生”,精靈之氣在人心這里獲得“自覺”、“自醒”,此為“存有論的覺情”(ontological feeling),故能隨感而應,無物不照,而任何偏離、歪曲、破壞生生之德的念頭、行為,知己無有不自知者(知己“炯然不昧”而不容欺)。質言之,“生生的效能性”乃是天理、仁理、性理,而天理、包養網VIP仁理、性理之“靈明”、“明覺”方是“知己”(“知是理之靈處”,“知己是天理之昭明靈覺處,故知己便是天理”《傳習錄》118:140,《傳習錄》169:24包養留言板1)。
注釋:
①對王陽明思惟之中“氣”的原因之闡述見小野澤精一等主編、李慶譯:《氣的思惟》第三編之第三章《明代哲學中的氣:王守仁和右派王學》,上海國民出書社2014年版,第420-436頁。陳來:《有無之境》第四章第三節《心與性》之中“性與氣”部門,第87-90頁。鄧克銘:《王陽明思惟觀念研討》第二章《王陽明心學中之性體觀的特點》之第三節《關于“性即氣”之解釋》,臺年夜出書中間2010年版,第46-55頁。
②Instructions for Practical Living and Other Neo-Confucian Writings by Wang Yang-ming,Translated,with Notes,by Wing-tsit Chan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63.
③錢穆:《陽明知己學述評》,《中國學術思惟史論叢》(七),安徽教導出書社2004年版,第79頁。
④度正:《書晦庵太極圖解后》,《周元公集》卷三。
⑤鄭玄注、孔穎達疏、龔抗云收拾:《十三經注疏·禮記正義》,北京年夜學出書社2000年版,第804頁。
⑥靈魂、精氣等觀念演變歷程可參見余英時《中國現代逝世后世界觀的演變》,《中國思惟傳統的現代詮釋》(臺北:聯經出書社1989年版),以及杜正勝《形體、精氣與靈魂》,《新史學》1991年2卷3期。
⑦《答楊子順》,《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卷五十九,載朱杰人編《朱子全書》第23冊,上海古籍出書社1992年版,第2829頁。
⑧《朱子語類》卷三,《朱子全書》第14冊,第154頁。
⑨《太傅王文恪公傳》,載吳光等編《王陽明選集》卷二十五,上海古籍出書社1992年版,第946頁。
⑩《晉庵論性臆言》,載沈芝盈總校;《明儒學案》卷二十九,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650頁。
(11)《稽山承語》,《新編王陽明選集》卷四十,浙江古籍出書社,第1608頁。
(12)Pierre Teilharrd de Chardin,Hymn of the Universe,Harper&Row,Publishers,1961,pp.66-67.
(13)《精靈感通論》,《牟宗三師長教師選集》,第25冊,聯經,第519頁。
(14)《惜陰說》,《王陽明選集》卷七,第267頁。
(15)錢德洪纂輯、曾漢才校輯:《陽明師長教師遺言錄》,《新編王陽明選集》卷四十,第1603-1604,第1621頁。
(16)錢明編校:《新編王陽明選集》卷四十,第1604-1605頁。
(17)陳立勝:《劉蕺山“喜怒哀樂”與“春夏秋冬”比配說申辯》,《中國現象學與哲學評論》2015年第1期。
(18)關于身體之“竅”觀念之由來,參見陳立勝《身體之為“竅”:宋明儒學中的身體本體論建構》,《世界哲學》2008年第4期。
(19)《答李孝述繼善包養網推薦問目》《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續集》卷十,《朱子全書》,第25冊,第4804-4805頁。
(20)對《內業篇》的功夫論討論,可參見羅浩著、邢文主編《原道:〈內業〉與道家奧秘主義的基礎》,學苑出書社2009年版。
(21)顧應祥:《靜虛齋惜陰錄》卷三,《續修四庫全書》,第1122冊,上海古籍出書社2002年版,第388頁。
(22)《東游會語》,載吳震編校《王畿集》卷四,鳳凰出書社2007年版,第85頁。
(23)《東游會語》,《王畿集》卷四,第85頁。
(24)《建初山房會籍申約》,《王畿集》卷二,第50頁。
(25)《東游會語》,《王畿集》卷四,第85頁。
(26)《南游會紀》,《王畿集》卷七,第154頁。
(27)查鐸撰:《毅齋查師長教師闡道集》卷四,《四庫未收書輯刊》,第7輯,第16冊,北京出書社1997年版,第473頁。
(28)查鐸撰:《毅齋查師長教師闡道集》卷五,《四庫未收書輯刊》,第7輯,第16冊,第494頁。
(29)查鐸撰:《毅齋查師長教師闡道集》卷七,《四庫未收書輯刊》,第7輯,第16冊,第537頁。
(30)吳汝鈞:《宗密的靈知與王陽明的靈知的比較研討》,載《釋教的概念與方式》,世界圖書出書公司2015年版,第444頁。
(31)查毅齋說:“吾人一身不是塊然一物,通身難道靈氣。”(《毅齋查師長教師闡道集》卷四,第476頁)羅近溪說:“心為身主,身為神舍。身心二端,原樂于會合,苦于支離,故赤子提孩欣欣,常是歡笑,蓋其時身心猶相凝集,而極少長成,心思雜亂,便愁苦難當了。”
(32)王曾永:《類輯姚江學脈附諸賢小傳》,文海出書社影印本,第1132-1133頁。
(33)對陽明一系的調息功夫之研討可參見鐘彩鈞《王龍溪的本體論與功夫論》,《東海中文學報》2010年第22期。
(34)吳時來曾致信王龍溪質疑“知己”只屬于用、發的范疇,是靈機、天機而不是靈根、天根:“知己則是此點靈氣微顯之機、寂感之通,乃人之生機。故曰知己良能皆屬用,非靈根也。”(此語引自王龍溪《答吳悟齋書》,查今之《橫槎集》與《寤齋包養網站師長教師遺稿》均不見吳時來原包養ptt書,或已佚。)龍溪斥之為“后儒之余唾”,并稱天根與天機名雖異而實則一。
(35)林月惠:《本體與功夫合一——陽明學的展開與轉折》,載氏著《知己學的轉折——聶雙江與羅念庵思惟之研討》,臺灣年夜學出書中間2005年版,第631-716頁。
(36)陳立勝:《陽明心學一系之中“獨”、“幾”、“意”觀念之演變》,載景海峰、黎業明主編《嶺南思惟與明清學術》,上海古包養情婦籍出書社2017年版。
(37)馮耀明:《王陽明知己新詮》,載鄭宗義、林月惠合編《全球與外鄉之間的哲學摸索:劉述先師長教師八秩壽慶論文集》,學生書局2014年版,第305-326頁。
(38)王陽明知己概念是“知孝知弟”知愛知敬”知是知非”(“知”/品德判斷)、“好善惡惡”(“意”/品德意志)與“真誠惻怛”(“情”/品德感情)三位一體之概念;在知己所指點的本意天良全體之中,真誠惻怛是奠定性的,本意天良在最基礎上乃是渾然與物同體之感通、感應的覺情與才能;以“長短之心”指點本意天良乃是王陽明基于修身功夫之考量,點出一“知”字,功夫始有著落處、進手處。參見陳立勝《知情義:王陽明知己論的三個面向》,《貴陽學院學報》2018年第4期。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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